第59章 汪直遭难-《我在诏狱看大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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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好在这里是只为她一人而打造的牢笼,除了太液池湖水中的她自己的倒影,没有人看得到她满眼的恨意。

    “哼……小皇子是吧……”

    吴氏低下头,看着脚边郁郁葱葱,舒展着宽大叶瓣的观音莲,厌恶地踢了一脚,往羊房夹道那边走去。

    她所居住的迎翠殿的西面,就是一条被宫人们成为“羊房夹道”的小路,联通着皇城内的“内安乐堂”。

    那是年迈的老宫女们的居所。

    明朝的女官到了年纪后,可以请辞出宫。

    但是宫女们,只要踏进宫门,就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皇城。

    也就是去年,在阁老李贤的建议下,皇帝陛下将没入浣衣局中的宫女释放了一批出宫,以示皇恩浩荡,陛下仁慈。

    否则,这里就是她们生命最后的归处。

    将自己这么一个青春年少的少女,和那些风烛残年的老妇安置在一处。皇帝的心思,那是再清楚不过了。

    就是因为她曾经怒骂万氏是个“老妇”,陛下才会要这样惩罚自己。

    在那个曾经教养过自己的老嬷嬷,走过羊房夹道来找到她之前。吴氏本来以为属于自己的戏码已经彻底在紫禁城里落幕了。

    但是谁知道呢,大幕再一次被拉开,她再一次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
    “秋江一望泪潸潸,怕向那孤篷看也。”

    吴氏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,如泣如诉地唱到,“这别离中生出一种苦难言。恨拆散在霎时间。都只为心儿里,眼儿边,血儿流,把我的香肌减也。恨杀他野水平川,生隔断银河水,断送我春老啼鹃。”

    御桥下是被夕阳反射出点点金黄色小点的太液池水,仿佛承载着这个女人满心的怨恨,往那不远处的内宫深处,缓缓流去。

    邱子晋大病一场,足足发了三天的高烧,后来高烧虽然退了,却还是没有醒来。算到现在,已经都有五六天了。

    这几天里,他都是半梦半醒,呓语连连,每天只能喝一些肉汤米粥,再就是一日三顿的苦药。喝下去的药,有一半又被他吐了出来。

    万达等人急得团团转,把原来南京皇宫的老御医的后人都请了过来给小邱看病。

    那大夫再三保证,御史大人只是受了风寒,加上小时候身体底子不好才会如此,只要按时服药,按时吃饭很快就可以醒来。

    说是“很快”却拖了那么多天,要不是看他年纪一把了,万达简直想让高会揍他一顿。

    “小邱啊,你闻到了么?这是千层酥,我特意给你做的。还有这个,奶油蛋糕。去年阿直生日的时候,你不就说想要吃么?现在我给你做好了,你倒是起来吃啊。”

    万达将两盘糕点放在邱子晋的床前,满眼无奈地看着无动于衷,依然昏睡的小邱。

    “怎么办,美食都打动不了你了。我的小邱同学,你打算带薪睡觉到什么时候啊?”

    在床边坐了一会儿,万达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,将点心放在桌子上,往隔壁杨休羡房间走去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,今天阿直来信了么?”

    一进门,就看到杨休羡在翻看锦衣卫呈上的邸报,这正好提醒了万达,距离上回收到阿直的来信,已经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这小家伙不会忙着跟他外甥玩,玩得都要忘记自己这个“素素”了吧?

    “没有阿直的信,不过覃公公倒是来信了。说宫内一切安好,娘娘思念你思念的紧。让你在江南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吃的玩的,打发人送到宫里去一些。”

    听到宫里没事,万达放心地点了点脑袋。坐下来,看着杨休羡手里的邸报。

    “京里出什么大事儿了?”

    “跟邱子晋同一榜的新科状元郎,之前被选入翰林院做编修的罗纶。参了李贤李阁老一本。”

    万达眨了眨眼睛,想了一会儿,终于记起来这个人是谁。

    这位罗编修,原先应该是榜眼,状元应该是邱子晋。

    但是因为邱子晋长得实在太好看,外貌协会的皇帝姐夫就把他弄去当“成化朝第一探花郎”了。

    这就让原来的第二名的罗纶捡了一个莫大的便宜,顺位成了“成化朝第一状元”。

    这罗状元运气好的让人羡慕,不过可能这“状元”的帽子是捡来的,他一直觉得戴的不是很安稳。,尤其是这一年来,他看着邱子晋一路官运亨通,深受陛下信任,满世界撒欢。而自己只能坐在清水衙门里,和一群前朝的老学霸,每天编纂先帝的实录和各种文集,晋升无望,心里难免着急了些。

    月中的时候,李阁老奔丧结束,回京复职。

    这位罗状元完全不知道李阁老匆匆回京,是皇帝三催四请的结果。居然上了一封表奏,直言李贤身为老臣,又是大明首辅,居然不为父守制,居丧三年。这是大大的不忠,如何有资格继续做群臣表率。

    李阁老本来因为被皇帝“夺情”,心中对父亲怀有愧疚。加上被这年轻的状元郎参了一本后,居然一回京就病下了,好几天都没有上朝。太医去瞧过后,居然说这次病的着实厉害,凶吉难料。

    “这罗状元,是不是哪里有问题?胡乱猜测圣意,这是不是找死么?”

    万达摇了摇头,心想我那姐夫是何等人物,他本就多疑。朝堂之上,能够被他全然信任的人,数来数去可能都不超过三四个。

    作为曾经力保他太子之位的李阁老,是皇帝名副其实的“股肱之臣”,他在朱见深心目中的地位,不亚于当年的太皇太后孙氏。

    罗纶,一个刚露头的翰林院编修,没事情去掐龙鳞,真是找死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朱见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骂罗纶是“妄议朝臣,枉妄狂疏。其心邪佞,难居近侍”,然后把他贬谪到福建去了。

    他们远在南京,仅能通过邸报上的只言片语来判断京内的形式。

    仅此一条也能看出,京内如今怕是风雨交加。若是李阁老真的一病不起,就意味着首辅之位将会出现空缺。

    今年不过才是成化二年,难道就要迎来如此巨大的人事变革了么?

    “运气再好,即便捡来一个‘状元’头衔又如何?宦途慢慢,这帮新科进士们,还有的要走呢。”

    左右无人,杨休羡放下邸报,走到万达身边,搂住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如此看来,还是他们做锦衣卫的来得轻松些。

    只要好好侍奉君王和娘娘,为陛下尽忠,哪怕背负骂名,那又如何呢?

    隔壁房间里,邱子晋幽幽转醒。

    因为睡的太久了,身体难免有些麻木,他一脸苦相地拧着眉头,习惯性地伸手到枕头底下,去掏蜜饯果子吃。

    “万大人给我吃了什么药,那么苦?”

    邱子晋掏了一会儿,突然脸色一变,一把掀开枕头。

    他到底是睡了多久,为何几天前还装的满满当当的蜜饯盒子,居然全部被人掏空了?

    “出贼了……岂有此理。”

    邱子晋刚想大叫,突然记起,刚才在迷迷糊糊之间,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半是熟悉,半是陌生的人影……

    邱子晋难以置信地捂住嘴。

    “不会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个人”,不是已经死了么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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